“赛博朋克”是什么意思？

最近几天，在年轻人中，没有什么比谈论“赛博朋克”更火的了。

这主要是由于视频游戏的推出。筹备八年，屡屡反弹的《赛博朋克2077》，可能是近年来最受期待的游戏大作。12月10日上线后，steam游戏平台同时在线人数突破100万，刷新平台单人游戏同时在线人数记录。据游戏发行商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赛博朋克2077》依靠预购和首日销售，仅用一天时间就收回了游戏制作和营销成本。

赛博朋克2077游戏截图。

如果我们稍微回顾一下过去几年，我们会发现，《赛博朋克》“出圈”的成功，不仅仅是一款游戏的功劳。在影视界，从《银翼杀手2049》、《准备好玩家一号》、《阿丽塔：战斗天使》到《爱、死亡与机器人》等多部赛博朋克风格作品的涌现，让不少初见者接触到这些话题的观众都被迷住了。

与此同时，一种被称为“赛博朋克”的美学或视觉艺术风格正在悄悄占领各大社交网络。通过滤镜和照片处理、粉色和蓝色霓虹灯以及深冷色调，似乎任何照片都具有塑造赛博朋克世界的潜力。

在“地潮文化”的推动下，赛博朋克风格的表情包也在网络上火了起来。那些充满传统与现代对比和格格不入的照片，在被贴上“赛博朋克2077”游戏标签后，成为网友们争相转发的潮图。

赛博朋克是什么意思？雨夜霓虹是赛博朋克吗？“高科技、低生活”的标签化认知能否概括其完整内涵？事实上，即使在最高级的赛博朋克论坛上，你也很难就这个问题找到共识。当赛博朋克作为一种符号成为大众文化的消费产品时，赛博朋克的精神内核正在逐渐消解。

打造“赛博朋克”：机械与人性的哲学思辨

很多人第一次听到”这个略显尴尬的音译词时，会简单地按照构词法理解为数字时代的朋克。这种常见的误解无形中淡化了赛博朋克的哲学内涵。

作为科幻文学的一种流派赛博朋克建筑，赛博朋克一词诞生于 1980 年代。1980年，科幻作家布鲁斯创造了这个复合词：赛博朋克（Cyberpunk）是控制论和朋克的组合。布鲁斯用赛博朋克作为小说的名字来形容迷失的年轻一代：他们是反抗父母权威、与主流社会脱节、利用计算机技术钻漏洞、制造麻烦的科技书呆子。

当我们今天谈论控制论时，很多人会想到机械控制或工程自动化。事实上，当“控制论之父”诺伯特·维纳在 1948 年首次发表控制论思想时，就引发了一场持续了半个世纪的思想革命。维纳控制论的基本观点是，拥有生物系统的人类天生与机器共享一组相似的反馈机制。换句话说，人类和机器的行为在理论上是可以统一的。人类的智能行为是这种机制的外在表现，机器可以像人类一样自行学习和进化。

1948 年版《控制论》的封面。

当维纳在 70 年前为今天的人工智能制定蓝图时，他也提出了自己对机器统治的担忧和警告。经历过“二战”岁月的维纳在《人类的有用性》中预言，依靠机器统治可能成为“新的法西斯威胁”。

时隔多年，当赛博朋克成为科幻文学的一种流派时，布鲁斯在个人博客上发文，承认自己费尽心思打造了这个结合了高科技和朋克文化的词汇，但这只是一个浮华的噱头。让图书编辑记住他们的书名。

尽管如此，控制论对人与机器关系的思考一直贯穿赛博朋克科幻文学和影视作品的精神内核。1984年，威廉·吉布森出版了包含科幻文学“大满贯”的经典著作《神经漫游者》，其中采用了赛博朋克一词，从此开辟了科幻文学的新门类。

插入芯片的行走机器，保留人性的人工智能，谁是人赛博朋克建筑，谁是机器？纵观赛博朋克文学和电影改编的历史，从菲利普·迪克 1968 年的小说《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和 1982 年的电影《银翼杀手》，或者《神经漫游者》和《黑客帝国》三部曲，或者日本的赛博朋克漫画《银翼杀手》和 2019 年的《阿丽塔：战斗天使》，一部跨越几十年的赛博朋克作品，从未放弃关于机械和人性的哲学思考。

威廉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被认为是赛博朋克经典。

朋克精神、“新浪潮”与东方主义想象20世纪社会思潮下的赛博朋克

科幻作家劳伦斯·波尔森曾这样定义赛博朋克文学运动的内涵和社会思想：

经典的赛博朋克角色是被边缘化和疏远的孤独者。他们生活在社会群体的边缘，在一个充满反乌托邦氛围的未来中：日常生活是由急剧变化的技术、遍布全球的计算机化信息和侵入性的身体改造所塑造的。

先进技术，人类改造，边缘化人群，反乌托邦。赛博朋克作品通常背景设定在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近未来社会，但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已经停滞和倒退。高科技下的底层生活已经成为赛博朋克作品中普通人的宿命。

为什么赛博朋克总是热衷于描述一个“high tech and low life”（高科技，低生活）的社会？这与赛博朋克中的“朋克”息息相关。

朋克最初来自二战后的英国。战后，英国失业率不断攀升，经济萧条，社会一片死寂。一些年轻人通过音乐以最真实的形式发泄愤怒。20世纪70年代六、，这种叛逆的朋克文化横渡大西洋，与美国科幻小说《新浪潮》相结合，形成了赛博朋克的雏形。

从科幻文学史来看，盛行于1940年代至1960年代的“黄金时代”科幻文学已经衰弱。对科学的乐观愿景和对这些作品未来的乌托邦式幻想让读者感到厌倦。新一波科幻小说的适时出现，试图刷新垂死的体裁，将科幻小说带入严肃文学领域。这种科幻文学的主题与现实息息相关。它不再一味赞美太空探索和外星殖民的美好愿景，而是探索科技的阴暗面，逐渐表达出一种反乌托邦的叙事风格。

出生在这个时期的赛博朋克有着非常强烈的现实关怀。这些科幻作家试图通过他们的作品来回应各种正在进行的社会运动和变化，例如嬉皮士、性解放和迷幻文化。他们意识到，追求效率的技术最终会带来僵化的社会，贫富差距不断拉大，整个社会充满了人性的压抑。

香港的前九龙寨城，被科幻迷们奉为赛博朋克文学的圣地。

就像霓虹灯和永恒的雨，摩天大楼和贫民窟是经典的赛博朋克形象。比如香港历史上的九龙寨城，就成为赛博朋克作品中城市建筑的雏形。日本经典赛博朋克动画《攻壳机动队》的美术设计武内淳曾解释过该布景需要营造的整体氛围：

现代城市到处都是广告牌、霓虹灯和标志……人们（不知不觉地）生活在信息洪流中，街道必须被相应地描绘成被洪水淹没的街道……在旧街和高楼新街之间建筑对比。我的感觉是，两者截然不同，处于一种互相侵犯的境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现代化所带来的紧张或压力吧！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保持着一种奇怪的相邻关系。大概这就是未来的样子。

当科技可以为人做一切时，人类生存的价值何在？住在贫民窟的穷人和住在高耸的摩天大楼里的富人是同一物种吗？这种对科学主义的反思和对僵化社会的反抗精神构成了赛博朋克的精神内核，其背后是深刻的社会运动和观念创新。

科幻作家陈秋凡曾评论说，中国赛博朋克作品在创作时注重“赛博空间”的技术想象，缺乏对更深层次的“朋克精神”的理解和表达。在他看来，至少部分原因是那个时代的中国作家对嬉皮运动、个人主义和毒品文化的理解不够深入。

深受社会思潮影响的赛博朋克在时代并不总能起到先锋作用。1980年代以后，北美的赛博朋克叙事开始揭示西方对崛起的东方文明的焦虑和恐惧。赛博朋克中经常出现的东亚文化往往被设定为不同于主流文化的“他者”，表现为社会威胁和反派。例如，《赛博朋克2077》游戏的故事背景改编自1990年的赛博朋克桌游，荒坂公司和虎爪帮经常在其中出现，反映了日本经济的飞速发展和美国人在世界上的霸权。 1990 年代初期。害怕地位动摇。

赛博朋克动画《阿吉拉尔》（1988）截图。

破圈文化与自我意义的消解

如今，赛博朋克正经历着从亚文化逐渐向破圈文化转变的过程。但在脱离时代背景和文本脉络后，赛博朋克也在消解自身的精神内核。

我们用“高科技、低生活”来给赛博朋克的社会形态贴上标签，用雨天、霓虹灯、全息影像来简化我们对赛博朋克的直观印象。直到最后，在网络上流行的meme图片中，赛博朋克相当于一种无厘头的对比风格。相比之下，赛博朋克作品中所保持的“赛博”与“朋克”之间的张力，从来都不是公众讨论的话题。

赛博朋克自身意义的消解，部分原因可能是赛博朋克作品中的各种关注和假设，其中很多已经成为我们生活的现实。国外赛博朋克迷创办的网站Neon，有长期栏目《Last Week in》，转载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的赛博朋克类事件：从阿尔法狗战胜人类最强棋手斯诺登事件，航天从飞船上的广告，到今年在美国爆发的“Black Lives ”运动……

用今天的眼光看几十年前的科幻作品，常常感叹作者对未来的想象往往跟不上科技进步的速度，但他对社会和人性的把握却出奇的准确。赛博朋克创始人威廉·吉布森曾预言：“未来已经到来，只是分布不均。” 也许，我们已经生活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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